創業後多年經濟仍不闊綽!郭台銘從父親身上習得安貧樂道的生活智慧

爸爸的話

郭台銘與父母的合照。照片:郭台銘辦公室提供。

爸爸的話我的爸爸郭齡瑞,一九二二年出生於山西的南嶺鄉葛萬村。在他八歲的時候,我的奶奶就過世了,父親便與我的曾祖父、爺爺、伯伯、叔叔,五人相依為命。

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後,父親前往中央警官學校西安分校就讀,畢業後分發至青島市警察局,開啟其警務生涯。一九四六年,父親與我母親初永真結婚,並於一九四八年搭乘輪船赴台灣定居,先是在基隆港務局緝私站從事查緝走私的工作,曾短暫從事貿易事業,後因貨船沉沒,生計無以維繫,遂輾轉搬到板橋,租了慈惠宮後面的東廂房,並重新當起基層員警。慈惠宮的東廂房,面積才幾坪而已,要容納我們一家。當時,全家吃完飯後,還要把餐桌拆掉成為睡覺的床板。直到一九六一年十二月,我小弟郭台成出生,我們一家六口仍在這樣小的空間裡相依相存,當時的客觀環境是貧苦的,連一雙木屐都買不起。

在那般顛沛流離、刻苦的生活環境裡,父親還是非常重視家教、身教和言教。從小學畢業到現在,我都還養成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,就是父親以身作則的良好示範。

對於警察這個工作,爸爸是極具榮譽心的。他的穿著總是很整潔,常常戴著一頂警察帽子在街上執勤,也因為父親長得很高,比我現在還高,大家都稱呼他為「長腿郭(lò-kha)」。當時,板橋鎮人口應該已有三、四萬,但是只要在板橋講「長腿郭」,沒有一個人不曉得,因為我父親每天都要騎著公家配給的腳踏車,到處去巡視打卡。

爸爸雖然是警察,但並非嚴厲或凶惡的那種警察,相反地,他非常和藹可親,大家不僅不會怕他,看到他還很開心,每每見到爸爸在街上巡視,就會熱情地請他到家裡喝茶。我讀初中的時候,迷上打籃球,當初一顆籃球相當於四百碗魯肉飯的價格,我們家只買了一顆球,被我打到皮都磨平了,還捨不得汰換掉。那時第二屆亞洲籃球錦標賽在台北市中華體育館舉辦,家裡買不起電視,我沒得看轉播,但我真的很想看亞洲盃,鼓起勇氣問父親可不可以實現我看現場比賽的願望。

父親答應了我,但當時我覺得並不可能,因為門票搶破頭,有錢都買不到,更何況票價十元對我們家也是一筆奢侈的開銷。

沒想到,父親真的履行承諾,他透過同事買到了兩張票。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三十日,父親帶著我親臨中華體育館觀看中華隊對決南韓,在現場看著背號七號的陳金郎、十一號的謝恆夫與十四號的孫孝增,對決南韓籃球之神金永基,以及亞洲第一神射手申東坡。我和父親坐在很遠的位置,和滿場的觀眾一同加油吶喊。

現在回過頭想,那時觀看比賽拚命吶喊、熱血沸騰的我,血液裡的激動與亢奮,滿溢的是我對父親的愛與感激。榮譽、正直、良善、樸實、說到做到,這都是我爸爸的鮮明特質。爸爸說,「自食其力」是一個人的基本美德。於是,我從初中二年級開始,就打工賺取自己的學費與生活費,並努力在賺錢的路上保持進步。爸爸說,要做任何事情之前,一定要問過自己的良心,覺得對的事情,就要去做,不對的事情,就不能去做。他還說,做人一定要奉公守法,該賺的錢,要合法的賺取,不該賺的錢,一分都不能要。不是合法或自己努力賺來的錢,就算再多,花了也不會「心安理得」。爸爸奉公守法一輩子,都住在公家宿舍,一直到我自己成家創業,家裡都沒有坐過沙發,最豪華的是一張藤椅,但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,因為爸爸自小就教導我們要「安貧樂道」,這是爸爸傳承給我的生活智慧。在那個香火裊裊的童年歲月裡,在那個月光透過牆角縫隙灑進廂房的孩提時光,爸爸的話伴隨著我,成為我的力量。

郭台銘與女兒郭曉玲合照。

一九七五年,長子守正呱呱落地,三年後,長女曉玲也出生了。還沒而立之年的我,創業之路尚在兵馬倥傯之際,便得學習怎麼當一位父親。守正和曉玲的成長時期,也是我事業最忙碌的成長時期,我常得出國,無法隨時陪伴他們,多少感到有點愧疚。那時,我會在美國各州的加油站或卡片店,挑選卡片寄給他們。除了在卡片寫上想對他們說的話,卡片上通常也會印有英文短句,我便會寫上翻譯,趁機鼓勵他們多學習英文。

一筆一劃,中英交雜,我發現自己開始學著如何和兒女對話。我發現有好些句子是自己常常掛在嘴邊的。「你們去闖一闖。」不管是去外地或國外遊玩,我總習慣和兒女這樣說,不管是找飯店、找餐廳,或是他們想要看的表演,我會要兒女自己先去闖一闖,問人也好,看地圖也罷,想去哪裡,就先自己摸索著買車票與門票。世界之大,孩子們的視野不需要先被父母親所侷限。、

「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。」我直到三十八歲才買房,創業後的好多年內,我經濟狀況並不闊綽,總想著與其花錢買房子,我更希望盡量把錢省下來,提供給兒女出國,讓他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。這句老生常談,也成了我和兒女之間的潤滑劑,有時他們對於和我一起出國興趣缺缺,我就會以「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」作為勸說,實則是希望兒女和我一起出國,多少有點彌補未能貼身陪著他們長大的缺憾。我最反覆叮嚀的是,做人要有誠信,要有正直之心,以及需要努力。

子女們可以選擇和我不一樣的人生,但我希望他們明白「自助,人助,天助」的啟示。人生唯有靠自己,唯有用自己的雙手、自己的意志、自己的頭腦,方能打造出屬於自己的世界。時日久了,我或多或少意識到,在事業裡作為一個領導者,以及在家庭裡作為一位父親,這兩件事情對我來說是相互交雜、難以區分的。領導者講究統率與駕馭,父者則是注重家教、身教與言教。在某些時候,我會將自己對父者形象的期許,放在職場裡;又在某些時候,我會將治軍嚴明的主帥性格,放在親子關係的互動裡。不知不覺中,這兩件事遂成了同一件事。

匆匆走過世間繁華美景,將近五十年披星戴月的奔波,我挽起袖子實際執行,驗證爸爸曾對我說過的話,發現父親每個身體力行的舉止示範,每句父親的剴切叮嚀,都是郭家傳承下來的智慧,都是處事待人的金科玉律。這些教誨,不因時代迭變而有所更改,反而顯得亙古彌新,不曾過時。我陸續擴充、彙整,並予以實踐,爸爸給我的話,也成為我作為一個爸爸的話。常在網路、社群軟體裡,看見許多年輕朋友尊稱或戲稱我為「乾爹」、「乾爸」、「郭爸爸」,在工作與生活的種種行程裡,年輕人見到我,也常這樣喊我。我面對此稱呼,每次總是有點害羞,但這應該也意味著,我的人生經驗、我的創業精神,應當有那麼一點分量,能夠提供給年輕朋友一點參照與指引。我決定好好把它們寫出來。

這一次,我不藏私,也不說教,書裡的每一則,都是我近五十年實務歷練的經驗集結。它們可能源自於我的家族傳承,或是將哲人智慧內化成自我心法,或是我的個人領悟。不管出自於何處,它們都經過我的反覆實踐。這三十則備忘錄,無關道德,也無關對錯,年輕朋友們可以視為我的執念,也可以視為我的信仰。毫無疑問地,這些備忘錄貫穿我的一生。這些話語,寫給所有年輕朋友們。願此本小書能讓你們感到共鳴,更希望你們讀到書中的某幾處,能夠像當初在亞洲籃球錦標賽看球的我,那樣的熱血沸騰。

本文取自《郭爸爸寫給年輕人的30則備忘錄》,作者:郭台銘,時報文化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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